記者(左)制作迷你戲服擺件。見習記者毛藝蓉攝

　　　浙江在線4月10日訊(記者阮帥)青年越劇演員陳麗君、李云霄的閃亮出圈，讓傳統(tǒng)戲劇受到更多年輕人的喜愛，也為傳統(tǒng)戲劇服裝產(chǎn)業(yè)添了一把火。

　　在嵊州市黃澤鎮(zhèn)，戲劇服裝制作技藝已流傳近百年，是浙江省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代表性項目。目前，黃澤鎮(zhèn)有10余家生產(chǎn)戲服的企業(yè)和數(shù)十個加工點，產(chǎn)品遠銷國內(nèi)外，年銷售額超過1500萬元。

　　“近期打算推出新款越劇戲服。”在黃澤鎮(zhèn)的“越都戲劇”工坊，創(chuàng)辦人李華英正在琢磨新產(chǎn)品。作為行業(yè)的領頭羊、黃澤戲劇服裝制作技藝代表性傳承人，李華英不僅開辦企業(yè)，鉆研技藝拓市場，還免費開課教技術，帶動一批村民辦起小作坊，帶動他們在家門口增收。

　　近日，我來到“越都戲劇”工坊，跟著李華英當一天裁縫學徒，學做越劇戲服，在一針一線中，體會匠心。

　　“越都戲劇”工坊生產(chǎn)的越劇戲服。受訪者供圖

　　　剪開30厘米寬的布料，足足花了20多秒

　　剛走進工坊，我就聽到了機械運轉的“隆隆”聲。

　　“你就從最簡單的裁剪開始吧。”看到我這個新學徒來報到，李華英遞上一塊布料，布上有兩塊已經(jīng)繡好的扇形圖案，“這是兩塊衣領的花片，你試試裁出來。”

　　我心想，不過是剪開一塊布，這有何難？便自信上前，抓起裁剪刀和布料準備“秀”一把。不料，修長的裁剪刀分量不輕，拿在手里并不服帖，而絲滑柔軟的布料也在手中不停“逃竄”，讓我的動作變得更加遲緩。

　　將一段30厘米寬的布料沿線剪開，我足足花了20多秒。好不容易將布料一分為二，鋪平一看，邊緣卻參差不齊，被我硬生生銼成了鋸齒狀。“你下剪太慢，不夠流暢。”看著有些泄氣的我，李華英接過裁剪刀幫忙修正，只見她刀尖向下，“嚓嚓”地快速下剪，三兩刀就把花片的邊緣修得整整齊齊。

　　“干了20多年，這是練出來的基本功。”李華英笑著說。經(jīng)過多年的實踐，李華英的一雙巧手，甚至比機器更精準，在第十屆中國(浙江)工藝美術精品博覽會、2023年中國(杭州)工藝美術精品博覽會等展會上，她的手工戲服作品多次獲獎，得到了業(yè)內(nèi)專家的認可。

　　處理完花片，我坐到縫紉機前，體驗縫合、拼接，這是讓戲服從平面走向立體的關鍵步驟。但是，我的表現(xiàn)同樣不理想——不僅“油門”踩得猶猶豫豫，手上也沒譜，縫出來的線歪歪扭扭似蚯蚓。李華英指導我，要想流暢使用縫紉機，除了手腳協(xié)同配合，還要在心里提前“畫”出針線的走向，操作機器時的胸有成竹。

　　　土辦法解決雜亂線頭

　　休息間隙，我被一套迷你戲服擺件吸引了。這件戲服按照大約5∶1的比例縮小，用木質(zhì)支架撐成“大”字型，搭配一頂手掌大的頭盔，小巧精美，煞是可愛。

　　“眼光不錯！這是我們的創(chuàng)意產(chǎn)品，現(xiàn)在蠻受歡迎呢，每年能賣上百套，下單的多是年輕人。”李華英自豪地說，近段時間，為了打開市場，工坊創(chuàng)新推出了迷你戲服擺件，眼前這件紫色迷你龍袍，是自己的得意作品，做了足足一個月。

　　戲服上面的掛件、墜飾不僅代表著角色的不同身份、地位，也讓演員的表演更加細膩好看。而迷你戲服的掛件更是精細入微。看著眼前的“小家伙”，我又來了自信，向李華英要來一件迷你戲服的半成品，選了一盒金色的珠子、幾串流蘇和針線工具，嘗試制作小掛件，點綴在戲服上。

　　我瞪大了眼睛，小心捏著縫針，用紅線串起兩顆珠子，再接上一根小流蘇，扎在迷你戲服的領口處固定。捏著米粒大小的珠子時，我恨不得手指能夠縮小幾號。就這樣重復幾次，我縫完5串掛件，興沖沖地“交作業(yè)”。

　　“做得還不錯，但是你看，針線的痕跡都留在了戲服外側。”我定睛一看，李華英果然一針見血：紅線裸露在領口外側，十分“出戲”，而剛才縫制的時候我竟完全沒有注意到。

　　“這是做什么用的？”看到工具盒邊還放著一個打火機，我拿起來好奇詢問。“這是我想的土辦法，用來燒掉多余、雜亂的線頭。”李華英說。我撥動打火機，用火苗尖對著一串流蘇的頂部快速一蹭，原本蓬松發(fā)散的線簇立刻縮緊。

　　我這才恍然大悟，原來，在迷你戲服上，平時被忽略的“小問題”會被放大，一小截裸露的線頭就可能破壞戲服整體的美感。因此，戲服雖小，卻藏著許多“小心思”。

　　“我們也在求變，嘗試更多樣的經(jīng)營模式。”李華英說，做戲服是一門老手藝，要想在激烈的市場中站穩(wěn)腳跟，也需要借助流量，不斷創(chuàng)新。迷你戲服就是一次大膽的嘗試，如今，工坊開通了網(wǎng)店，做起短視頻，開展直播帶貨，還設置了戲服展廳和換裝體驗中心，經(jīng)常有戲迷和客戶上門試裝。和以往“擺攤吆喝”不同，現(xiàn)在工坊會在線“接單”，收到客戶發(fā)來的劇本后，根據(jù)故事情節(jié)進行定制。最近，團隊就接了一筆新訂單，正忙著給山西一個劇團遠程設計服裝。

　　做出將軍帽，手要穩(wěn)眼神也要好

　　“帶我去看看你的‘鄉(xiāng)村合伙人’。”我跟著李華英從工坊出發(fā)，驅車10多分鐘后，來到靈溪村村民蔡志強家，一間平屋被他就地改造成了小作坊。

　　一套完整的越劇戲服，除了衣服，還要搭配帽、靴等“行頭”，這處小作坊，便是專門給“越都戲劇”制作戲劇頭盔、帽子的。

　　“我們這里沒有留什么樣品，做好的頭盔都直接發(fā)貨啦。”看我四下張望尋找成品，蔡志強說，這幾天訂單不斷，所以沒有存貨。

　　門口向陽處，68歲的村民蔡梅娟坐在一張小竹凳上，正給一塊手掌大的火球形配件瀝粉。瀝粉是一種傳統(tǒng)工藝，用于制作凸起的裝飾線條。只見她右手拿著膠筒，均勻地擠出膠水，在配件邊緣仔細描出紋路，一塊配件一氣呵成。

　　這份工作，每個月能為蔡梅娟帶來2000多元的收入。“我已經(jīng)做了好多年，一般的小年輕還吃不消做呢。”蔡梅娟說。

　　比起戲服，帽子上有時需要更多的裝飾和配件，如一頂將軍帽上可能會有30多個配件，將帽子襯得精致華貴，用來體現(xiàn)角色的氣勢。我拉來一張小板凳，在架子上找到一塊新的配件，準備瀝粉。

　　沒想到開工后，手中的膠管并不給面子，直接“罷工”了。

　　“這是膠水冷了，過一下熱水就行。”見我擠不出膠，蔡梅娟接過膠筒，熟練地放入熱水中浸泡了一會，剛才還“卡殼”的膠筒馬上服服帖帖開始出膠。我正式“開工”后，剛開始注意力還比較集中，但沒過一會，眼神就有些“飄”了，尖銳的直角被我勾成了圓弧，不僅如此，擠出來的膠也不順暢，一段粗一段細，還出現(xiàn)了好幾處“斷點”。

　　“要有耐心，不能開小差，不然膠水要‘逃’掉的。”蔡梅娟在一旁彎著腰，看了看我的“作品”，笑著說：“干這個活，不光手要穩(wěn)，眼神也要好。”

　　完成瀝粉的配件被曬干后，平面的圖案變得立體，之后就會來到村民魏慶的工位上，45歲的她主要負責為不同的配件裁切、填充布料。在這間作坊里，從裁剪紙板、刷底膠、貼布，到瀝粉、上色、裝配，各道工序由數(shù)人分工，大家配合默契。

　　李華英告訴我，像這樣的作坊還有好幾處，分布在附近的村子里，已經(jīng)帶動村民就業(yè)130余人次。不僅如此，去年以來，李華英還開設了縫紉班、刺繡班等課程，免費為周邊村民提供技能培訓20多場，培訓村民300余人次。